【淺山綠專欄｜散步理花04】草花聚合——竹頭與花

第 4 理
竹頭與花
花材：垂花水竹芋（竹芋科水美蕉屬）、毛胡枝子（豆科胡枝子屬）
花器：竹子的根（竹頭）

 

晃入野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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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家鄰近的山，海拔約400公尺，驅車蜿蜒沿內山稻田攀升，一畦一畦，再經過幾戶人家，這些鑲嵌在綠裡的幾個落點，是夜晚的篝火，是白天挨著草徑的路引子，因無數次的行駛，消失在流動的速度裡，究竟是在來回去返的行路裡？引子偶爾不成為指點，而是更模糊化前方。

很多愛上走山／草路徑的同好走著走著，在某個行深時刻，常常會語出一轍：「我是走出還是行入？」愛走野山雜徑，視之為一件身體與心智互為引動的時刻，腳落地，或者有交通工具，同等美麗，速度無法主宰已上路的行者之身。這一條往山的主路，已熟稔如未曾缺席的日月儀軌，幾個彎口都被設定在身體裡，只要前方路頭出現，身手便會尾隨，像鯉魚的泳姿。

搖下車窗，一個淺山譜系野景，躍然而至，始與五個感官共和運作，深吸深吐，怕錯過每一叢野雜林散發的綠能放射線。這整座淺山裡的大小路徑，若一顆剝好的橘子上的白色纖維——橘絡，隱性跟顯性的線頭線尾交織成成常日軌跡。

下了車，開始走入更荒野處，日復一日攀上攀下這些白色橘絡，走上未知的脈絡，走入更深的未知。有趣的是，經常感覺有地景遺失症似的，像是哪裡的櫸木群落被移到了哪裡，端點處又突然出現了一群小相思樹叢，但上次卻沒看到？以至於，樹木可以自行移陣的假象，隨著我當日的專注焦點而乍然出現。

某日，在樹陣彷彿正在移換的時刻，在一片正在被翻整的黃土路上，發現到一個像竹頭的根塊，稍遠處有一大叢竹子，不連串的叢生的竹林，也許刺竹也許麻竹。拿著竹頭去問農家，沒人可以回答，斷塊殘枝不太好辨識，也不知要歷經多久才會長成如此美妙的根系，支支彎曲卻不彼此糾結，說好了各自鼎足而立。總之，他們在我散步的路途中，成了意外的擋路者，後來被當成寶似的撿回家，放著，欣賞。

秋末的花樣年華
毛胡枝子花與垂花水竹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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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子裡，秋末，幾種花卉正在善後自己的枝葉，若羽翼收攏，不打算飛翔的暫歇期，把剩下的能量以低低的姿態儲放著，外表則呈現為不飽和不飽滿的色澤與薄度。

毛胡枝子樹，一年資歷，以粉紅紫色整串帶花帶葉往四面八方炸開的樣子，在夏秋盡情燃放，東側受光面不斷綻放有一季之久，接而西側接力下半場，因為好友青睞想要採摘，才順便把幾枝花梗摘進家裡放在水瓶中。一朵朵的紅紫，結構精緻，每朵吐舌，一個禮拜之後，漸漸凋萎。

而在本夏秋耀眼登場的另一叢花是垂花水竹芋，水生植物，種在四十年的老甕裡，甕底裏的沃土與肥料扎扎實實，打底很深，因而，春天下種，夏季就有十分出色的表現，把同甕同期的慈姑與閃草，擠壓到幾乎無生存空間。旺盛時期，花高抽長至屋簷高度，估計有三米多，開著淡紫色花的水竹芋，與毛胡枝子花一樣吐著蜜糖唇舌般，一種十分接納昆蟲蜜蜂的迎賓姿態，於是，花苞接纍開了又開，不斷伸向藍天皓月，在稻埕上，成為一叢獨秀。
 

 

✤ 理花Tips ✤

竹頭為花器，根系疏密自然構圖

把竹頭用水清洗後曬乾，再用毛筆刷除剩餘的小土細塊，竹子的根微微紊亂，有些細枝搖搖欲墜，順便予以拔除，整出一些空隙。切半切平的竹頭，剛好可以立於桌面，視其根與根之間的密度，找到大小適合的試管，試著穿插在疏密不同的竹根之間，錯落擺放，把摘來的花朵插入注水，確定不會傾倒後，可穩定靜置。

垂落之前的花顏可貴

花草在秋末歇息之前，擰出的色彩十分特殊，若花朵屬於不會散落一地的結構，可摘取放於室內，放一陣子，好好欣賞其漸漸枯萎的容顏，揉皺的形態，消退的色澤。垂花水竹芋如紙般的輕柔花朵質感，淡白紫色予以清新感，階梯形的摺痕，垂晃晃的動態，花是動感的生命力與美。已然邁入尾聲的淡紫色毛胡枝子花，有著紫色系譜的番外異色，捲曲翻白的綠葉，含蓄地收束著。兩種花，在竹根上，無重力似的曳影、徜徉，誰也不知，彼此倚暱著的是一種巧合與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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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山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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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泉希
走草路，尋野花，愛種植。在設計藝文出版業，編輯、寫作多年。著有《植氣生活：植物系女子的山居日誌》。現為 「淺山綠」植物書店店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