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碧玲專欄｜不知道的都叫樹 01】薜荔，霹靂得很

躲在濃密如織的爬藤與卵形葉叢中，
玲玲瓏瓏地搔人心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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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秋的內湖花市裡花果景象迥異於夏日，餘暑偶一小虐，植物稍得從高溫逐漸釋放，顯得精神起來；此際，進口花材仍居高不下，本島植物則萬樣包羅，品類盛碩，攤開彩通色票（Pantone）只怕不及攤肆中眾植物姿妍之瑰麗團簇，秋收豐茂盡現其間。各款新鮮花草木裡，夾雜著染成各色妖撩俗豔的永生花，應付那只盼植物長生不老的奢侈想望。

植物一多，選擇障礙勢所難免。綠森森的觀音蓮葉一把不過50元，配哪個好？留意到的當季植物還有：礦物紅色的虎杖如星星點點；掛滿梢的紫珠珠圓玉潤；田代氏澤蘭開出蜜蜂和蝴蝶愛食的粉帶白繖形花；金花石蒜逐朵綻出橙黃煙花般璀璨；舞薑輕盈若單腳飛躍的芭蕾舞伶；猛夏不消一天就垂頭呈鐵鏽色的繡球花，此刻國士無雙般霸氣騰騰；……還有頂心儀的天藍尖瓣木與矢車菊，一把數百元起跳，花商透露此刻皆為貴鬆鬆之進口貨，理由是不著時。

東踅西尋，買什麼好？

繞了整圈，忽瞥見一專賣本土植物店家裡竟有大把薜荔，一大束三枝，去年11月著手繪植物，第三張畫的主角即是薜荔。

這攀緣性植物逢結果期，常惹得自己心頭躁動，顆顆鐘形像極了無花果的綠果，靠尖形的尾端微帶白點點，躲在濃密如織的爬藤與卵形葉叢中，玲玲瓏瓏地搔人心癢，得一再按捺自己，方未伸手相拔。既然澆熄了順手摘果之心，仍得深深地認識它。

 

初次讀到薜荔可揉搓出膠質，作出涼粉後，
即心心念念有一天能大大方方採摘成熟的薜荔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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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還沒那麼瘋魔植物時，不時買薜荔小盆栽做室內擺飾，通常盆栽的薜荔葉子都不及一個指甲大小，葉形像撲克牌的心形，碧翠油亮薄紙般，藤蔓呈細鐵絲狀，算是哈比人版；當時，不曾聯想過那些攀爬於磚牆石牆外的木質枝枒竟是那些小盆栽的成人版，長大後的薜荔變成革質卵形葉，正面如上了亮漆發閃，潑霧狀的背面葉脈突起，從未料到他居然還會結果。

台灣、日本、中國、中南半島可見桑科榕屬的薜荔；於北台灣，或許是眼球效應，常見薜荔種在學術機構牆上，如綠錦鍛鋪滿國立臺灣師範大學、中央研究院、殷海光紀念館等外牆，每年9月入秋即開始零零星星結果。

被認為是薜荔的同屬變種的愛玉，為此間人們的酷夏消暑冰品，惟愛玉果實較薜荔大且橢圓，表皮的白色斑點分布更密集，遠比薜荔能洗出來果膠量足夠的果凍。這類榕果唯一與外界相通的通道即在於頂部一個隱密曲折的小孔，孔洞過小，難以透由蜜蜂或蝴蝶等昆蟲或鳥類授粉；且因同一株的雄花和雌花成熟時間各自不同，絕無可能進行同花授粉，只能依靠可以鑽入榕果內的榕果小蜂這種授粉蜂來完成任務，而薜荔和愛玉的授粉蜂都是薜荔小蜂。

成熟的薜荔轉呈絳紫色，別名「木蓮」，也被稱為「鬼饅頭」，實不知這一名稱從何而來？某些地方則以「涼粉果」、「涼粉藤」稱它，即因它也能揉搓出膠質，可作出涼粉或如豆腐質感的木綿豆腐。在初次讀到薜荔可揉搓出膠質，作出涼粉後，即心心念念有一天能大大方方採摘成熟的薜荔果實，著手實作，惜至今日仍等不到熟透的果實未能如願。

 

於自己，對凡是可食的植物都多了份戀棧與好奇，
畫過它們，更視為佳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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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動手畫薜荔，特地把一顆果實對切開來，裡頭呈現清麗耀目的山茶紅色，細籽滿布，如愛玉和無花果，一摸黏稠沾手，原來會分泌白色乳汁係桑科植物特性，榕屬具有隱頭花序，人們稱它們的果實為隱花果；常見的雀榕、正榕、愛玉、稜果榕、無花果、菩提樹等俱為桑科榕屬植物。

於自己，對凡是可食的植物都多了份戀棧與好奇，畫過它們，更視為佳客。既然逛遍花市，最後遇上薜荔，決定這週瓶花就以它為花魁，再襯以翼果鐵刀木的正黃色花，綴著黃綠珠串相間的金露華，野性橫溢地投入出石燒黃釉老件大花瓶裡，置於上樓玄關處，枝枒落拓開展迎賓，如同它的諧音，就是十足的「霹靂」。

 

 

MurMur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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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石燒黃釉花瓶

 

您有一則來自植物的交友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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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枝枒和花葉
都是前往秘境的門戶
生活，因而綻放不同的世界

《不知道的都叫樹》
古碧玲＿著
大塊出版，2022/06

一位植物愛好者，寫給植物的真摯情書，
50篇植物手記，串起日常的時時刻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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