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農關鍵字】藍保．卡路風：把小米「種」回來， 傳承部落飲食的品味

進入達仁鄉土坂部落的山路上，會看到一間高掛在半空中的樹屋，一旁有間磚造小屋，還有兩座土窯爐的廚房―這個奇異又迷人的地方，是由土坂部落獵人及農友的藍保．卡路風（Langpaw Kaljuvung）所打造的空間，名叫「Talem卡路風工坊」。

這裡不但是迎接旅人進入土坂部落的起點，更是族人找回部落知識與工藝的交匯點，以及部落文化與生活教育的傳承之處。

卡拉OK店變身部落教室！向族人講述祖先的智慧

具備食農、農事教育、狩獵教育等功能的Talem卡路風工坊，前身其實是一間投幣式的連鎖卡拉OK店。工坊成立雖是偶然機緣，實則是人稱藍保的排灣族獵人藍保．卡路風長期以來感到部落除了學校之外，沒有其他教室可以向孩子們講授農務、狩獵等傳承自老人家的寶貴經驗，因此決定成立部落教室―Talem 卡路風工坊。「Talem」的意思是「種植」，排灣族語裡沒有「傳承」這個詞，但是從種子成長至出穗再結為種子，這個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傳承，因此藍保選了「Talem」的排灣族語作為工坊的名稱。

工坊至今營運三年多，持續以當初的目標―從事部落裡的農事教育為核心精神，進行著不同形式的嘗試。一開始為了吸引族人來參加，藍保找了比較年輕、熟悉農業科技的人來傳講，讓部落裡的老人家對農機具的操作有一些認識；也邀請農改場的人來講病蟲害防治，讓他們得以重新思考施肥的習慣與作法。直到參加的人數變多，藍保便開始安排講述傳統農耕的主題，也獲得很不錯的迴響。而現在這個工坊成了很多關心部落保種文化的朋友、學校老師等帶孩子來上課的熱門首選，藍保自己搭建的小米教室、樹屋、部落廚房，更成為臺東土坂部落最醒目的招牌。

工坊也教大家認識當季食材以及如何料理，藍保特別以秋冬會出現的小芋頭來說，這芋頭因為長得快、容易取得，過往日治時期在南洋打仗的人經常拿來食用，因此又稱之「南洋芋」。南洋芋的口感較Q、偏硬，煮湯的時候也不容易化開，以前通常拿來養豬或是窮人家在吃的，不過吃久了會發現這是很有口感的芋頭，也是山豬最愛吃的品種！藍保打趣說道，如果有三種芋頭放在山豬面前，山豬第一個就會選南洋芋，所以要在芋頭田裡設陷阱的話，一定要設在南洋芋前面，不然山豬會把芋頭都吃光光！這樣短短幾句話的畫面描述既讓人認識了芋頭品種，還帶有部落獵人的生活和人文脈絡，這也是藍保上課時最吸引人的地方。

小米是祖先藏在指甲縫中， 從神界偷帶出來的

此外，工坊也嘗試以展覽作為部落文化的傳遞形式，第一個展覽就是展期最長的「小米農事展」，利用樹屋下的一間小屋子作為展覽室，展示了不同品種的小米；同時也邀請族人、長者進行播種的經驗分享。為何留種、育種對族人們來說如此重要？在排灣族的神話中，小米是祖先藏在指甲縫中從神界偷帶出來的糧食，這意味著小米得來不易，所以部落族人的觀念裡，農夫一定要保有自己的種子。

只是現在的種子都是改良過的，口感與過往不太一樣，藍保說，族人難免心裡會覺得「這不是我的種子」，因此更可以看出保種的迫切性。過去在藍保阿公的年代，他們擁有一百六十種小米；到他爸爸的年代剩下四十幾種；再到藍保這一代只剩下十三種，小米種的流失速度極為驚人，因此他們族人間會刻意留種，也彼此交換種子，以作為風險管理，萬一有人的種子沒留下，至少對方那裡還留有﹁備份﹂。或像是有些老人家種小米遇到風災無法收成，就面臨沒有種子可用的狀況，更甚者有的品種還可能因此消失，老人家們會為此而傷心，所以藍保就利用工坊的空間把土坂部落習慣用的品種全部收集起來，目前有十三種。

與農改場多半使用編號為品種命名不同，排灣族人則會為每一種小米取各自的名字，例如「睡得很長」小米、「劈腿」小米（因為尾端分岔）， 以及「鞦韆」小米（細細長長會隨風飄盪）。在藍保父母那個年代還有一種婀娜多姿、名為「美人」的小米品種，在歌謠裡面，如果要稱讚一個女孩子非常漂亮，就會用這種小米來形容。當然，同一種小米在不同的流域也可能有不同的名字，例如有一種黑小米在別的部落叫做「烏鴉」，但在土坂則叫做「黑熊」，因為他有黑熊的顏色，但是脫殼後裡面是白色的， 非常有趣。

不只是網美牆的裝飾，小米是要拿來吃的

先前拆掉展覽室的小米牆，很多人說好可惜，沒有「網美牆」了，但是藍保說，這些小米已經兩年了，一定要拿來吃；而且吃了就會再種新的， 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麼「可惜」的問題。土坂部落每一家都有自己習慣種的小米品種，自己種的作物就會經常食用，不過由於單吃小米容易餓，通常他們會再加入地瓜或南瓜一起煮，比較有飽足感。

雖然小米本身提供的飽足感較低，但它卻是部落族人常吃的麥、玉米、紅藜、米等穀類裡唯一可以調整腸胃的鹼性食材，「腸胃好了才有辦法增加吸收營養的能力，這時吃了營養價值高的食物才有效呀！」藍保說。但是他也補充，人類也不能專挑營養價值最高的品種，而是要廣泛攝取不同種類的食物，營養才會均衡。

自家種植小米，不可缺席的家庭課程

小米一直都是排灣族族人的主食，不是只有慶典才吃。只是因為現在極端氣候的影響，加上部落年輕人未必願意接手種植部落食材，面臨農夫越來越老、也越來越少的情況。老人家膝蓋不好又不會用機器，導致耕作面積也就越來越小，終致小米產量不夠，根本沒辦法每天吃，才演變成只有在比較特別的日子才吃小米。藍保說，以年收成大約七、八百斤為例，這樣的量自己的家族吃都還不夠，所以吃小米對他們來說，就像團圓飯一樣，非常珍惜，也捨不得拿出去賣。

當然現在有很多進口的小米，價格便宜，但吃起來口感完全不一樣，用在吉拿富（cinavu）或阿拜（qavai）這種將小米混合配料包在葉子裡的部落傳統食物時，黏性也會不太夠。更別說釀小米酒時，進口小米釀不出他們覺得的好味道，這就是藍保認為需要從風土食農教育著手的原因之一，希望可以向年輕的族人傳授部落農事，才能擁有自己的小米以及屬於部落的飲食品味。

藍保認為，也許必須從他們這一輩帶頭做起，讓孩子們從小就跟著下田，每逢播種、收成的時間，可以斟酌向學校請假，同時告訴孩子這是家庭課程，為了避免功課跟不上，他們要自己排好時程、避開考試等等。也許有時會跟學校課業衝突，但只要有適當的安排，相信也能兩全其美，更有機會從部落教室走回學校教室，讓更多年輕族人體認到傳承部落飲食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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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保．卡路風（Langpaw Kaljuvung）／土坂部落獵人、Talem 卡路風工坊經營者

土坂部落獵人，達保農場 × 巴拉尼農場、Talem 卡路風工坊經營者藍保．卡路風，致力於部落獵人與農耕文化傳承。日前於部落開立「Talem 卡路風工坊」，Talem 為「耕種」、「傳承」之意，透過小米復耕、藝術創作等將文化的種子傳承至每個人的心底。
 

番紅花的行動建議

本文節錄自《每日餐桌的#食農關鍵字》
出版單位：財團法人農業科技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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