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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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讓世界更好》|賦能每個人成為設計師,社區驅動永續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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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我們眼中所見的一切,都是經過設計的產物。無論是日常用品、公共設施、或大型基礎建設,這些人造物深深影響我們的生活方式,同時也反映了人類對世界的理解。然而,正如書名《設計,讓世界變更好》所點出的,我們也需要設計來回應當代最急迫的挑戰:氣候變遷、資源耗竭、廢棄物過量、以及不斷擴大的貧富差距。
本書精選的內容帶我們重新思考設計的真正意涵。我們不僅需要設計美觀或便利的事物,更要考量設計對人類、對環境的深層影響,建立以永續和公平為目標的系統。作者提醒我們,當今的設計應從無意的破壞性創造轉向建設性設計,讓設計成為改變世界運作方式的驅動力,使社區參與並引領其中,以創造更具包容性的未來。摘錄Chapter23:設計和開發的民主化,本篇的重點在於:以人類為本,改善社區的專案要讓當地人民參與,應該和當地人民一起設計,幫助他們進行設計,而非「為」他們設計;且不只關注人類,更應考量整個地球生態系。
步驟一:讓社區來驅動設計|讓當地人民參與設計
以人類為本的設計,第一步落實於第五項原則:盡可能與社區共同進行設計,也盡可能支持由社區提出的這些設計,也就是「一起設計,而非為其設計」。
即使這項做法尚未成為國際援助團體的主流,但是「讓人們參與設計,而非為他們設計」,已經是今日設計領域裡廣為接受的觀點。我向「設計博士討論清單」(phd-design)裡的 3000 名成員發送了一封郵件,詢問這種合作性的設計型態是何時開始的。我收到了大量經過深入思考、令人愉悅的答案,而這些答案的共識是:確切日期或最初提倡的人是誰,已經不是很清楚,但是這個做法「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開始了。隨著時間的推移,設計的社群發展了許多不同的方式,來與接受援助的社區進行合作。有些回信強調「與他們一起設計,而不是為他們設計」這件事,而其他回信則強調,關鍵在於讓當地的人民來進行設計。
這種方法已經有許多名稱,包括「合作性設計」(cooperative design)、「協同設計」(codesign)、「參與式設計」(participatory design)、「市民領導、社區驅動或公民設計」(citizen-led, community-driven, or citizen design)、「社會創新設計」(design for social innovation)、「共融設計」(convivial design)、「再生設計」(regenerative design)等等。雖然在細節上可能有所不同,但是它們的精神是相同的。而且這類工作不僅僅是由設計界開展,許多學科領域都在進行這項工作,例如社會工作者、公共衛生專家、公民領袖、基金會和非政府機構。伊莉莎白.桑德斯(Elizabeth Sanders)和彼得.揚.史塔波斯(Pieter Jan Stappers)在他們的著作《共融工具箱:設計前期的衍生性研究》(Convivial Toolbox: Generative Research for the Front End of Design)中,對這種合作性的設計提供詳盡的回顧和論述,詳細說明如何與社區合作,還包括許多案例。
要與社區共同進行設計會碰到許多困難,社區成員往往無法就目標和可能的解決方案達成共識。社區內部經常存在權力問題,不同的組織可能都想主導設計活動,政治人物或政府官員也常常介入,而他們並非總是為社區謀福利。從事社區工作的人必須有專業的社交和政治能力,以應對這些複雜的情境。資助款項的分配方式,很可能會不符合援助目標,因此亂成一團。所有難題強化了我長期以來的一個信念:重要的項目總是困難的;如果它們不困難,問題可能早就解決了。那些希望能幫助、支持當地社區的設計師以及其他專業人員,面對一項十分重要,但是也充滿挑戰的工作。
步驟二:讓每個人都能設計|建立集體的設計智慧
每個人都是設計師,這是什麼意思呢?人們—包括我們所有人—都在不斷調整我們的活動與所有物,以應對環境變化的需要。當我們在公共場合決定坐在哪裡,我們就已經在進行設計了:我們在考慮各種目標和情況的限制。每一個人都是設計師,就像每一個人都能打網球或煮菜一樣。專業的設計師有經過訓練,有進階的設計能力和知識,可以用來解決複雜的問題。光是上一門短期的設計思考課程,或者讀幾篇雜誌文章,還不能成為一位專業設計師,就像不能光靠短期的課程或教材成為職業網球選手或廚師。但是還是請各位參加這些課程和閱讀這些文章,即使它們不足以使你成為專家,也能幫助你對設計專業有更深入的了解。
麻省理工學院史隆管理學院(MIT Sloan School of Management)的技術創新教授艾瑞克.馮.希佩爾(Eric von Hippel),建議我們應該翻轉傳統的設計方式:與其讓工程師和設計師為其他人設計產品,為什麼不先了解人們已經在做些什麼設計呢?換句話說,讓世界各地有創意的人才為我們這些專業者進行設計。
1980 年代中期,他建議那些希望改進產品的公司先去看看他們的顧客如何使用他們的產品。馮.希佩爾指出,許多有創意的人會自己修改產品以克服產品的缺陷,或者研究出新的方式來使用它。無論是哪種情況,這些被馮.希佩爾稱為「領先用戶」(lead users)的人提供了有價值的新思路。他後來進一步擴充了這個主張,建議向領先用戶取經來推動創新的民主化,並在他 2005 年的著作《創新的民主化》(Democratizing Innovation)一書中,說明有創意的人如何開發自己的新產品和服務。馮.希佩爾進一步表示,更有影響力的是,這些充滿創意的非設計師社群自由地與世界分享他們的想法。他在 2017 年的《自由創新》(Free Innovation)一書中更深入地描述這些由消費者主導的創新。近年來,他已經把這些想法擴展到由病人和家庭所進行的醫療創新。
來自義大利米蘭理工大學(Politecnico di Milano)的伊奇奧.曼奇尼(Ezio Manzini),是社群自主的社會創新領袖之一。他所寫的書以及他所創立的社會創新設計網絡已經應用於世界各地的社區。他於2015 年出版的書《設計,在人人設計的時代:社會創新設計導論》 ,標題清晰地說明了他在這個領域的重要性。2019 年,曼奇尼進一步寫出了《日常的政治》這本書,為當今複雜世界的問題以及設計協作做了有力的介紹。正如他在前言中所說,這是一本關於如何在與他人合作的過程中,引領設計文化的書。在此書的最後幾頁,曼奇尼問道:「設計專家在新的設計聯盟中能扮演什麼角色⋯⋯以建立一種集體的設計智慧,培養多樣性⋯⋯ 並同時帶領我們脫離越陷越深的環境、社會和文化災難?」
「太棒了!」我不禁稱讚,「那個角色是什麼?」很可惜,曼奇尼在該書最後的回應是:「有些問題需要再寫另一本書來回答。」這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而他至今仍未回答這個問題。曼奇尼於 2022 年撰寫了另一本書《宜居的近距離》(Livable Proximity),這也是一本出色的著作,提出了如何重塑現有城市以優化社會互動。這些論點可以解決一些問題,但涵蓋的範圍並不完整。好吧,那就只能靠我了。這本書,尤其是第四部分及第六部分(「以人類為本」和「實踐行動」),就是想談這個問題。
正如同曼奇尼明確地指出,所有最基礎的問題是社會問題:讓生活在特定社會中的人們了解他們面臨的問題。許多人可能已經想到了對策,但是他們或許需要一些協助來落實這些對策。那麼,為什麼不利用這些社區居民的創造力和獨創性?讓設計民主化,讓每個人都有發言權,讓每個人都能有一個角色。我們的目標應該是提供資源,為全球每一個人賦予能力,讓他們幫助自己。這些資源包括隨時可得、模組化的教育工具以及適用於不同文化的技術模組,這些項目可以被使用者修改以符合他們的需求。所有這些知識和工具的調整、建議,都應該進入一個共用的開源(open source)資料庫,不斷擴大其範圍和效益。
然而,全世界還有許多人不是專業人士,他們缺乏能尋找、僱用專業人士的資源,或者因為他們的問題太過特殊,導致專業人士對他們的問題也沒有興趣,這些人該怎麼辦呢?畢竟,全球有 80 億人口,但專業人士的數量遠遠不足以幫助所有的人。為此,設計師可以成為導師和促進者,透過開發工具和程序,讓每個人都能接觸和學習。實現這項工作的工具必須容易取得。對許多人來說,「工具」這個詞讓人聯想到實體的道具像錘子、鋸子和鏟子。許多字典將工具定義為手持、用於完成工作的道具。這個定義太過狹隘了;我使用的是《劍橋詞典》中的定義:工具是「任何可以幫助你完成想做的事情的東西」。因此,工具可以是程式、範本、組織結構,甚至於信用卡。在這裡,我用這個詞來指稱經過仔細研究,精心打造的結構和程序,設計師和其他人可以用這些方法來發現潛在的意義、需求和願望。
「創造工具,讓人們能夠解決自己的問題」,是伊凡.伊里奇(Ivan Illich)在 1970 年代初期的研究重點,這個重點在他的書《友好工具》(Tools for Conviviality)中表述得很清楚:人們「最需要的是能夠自由製造他們可以賴以生活的東西,根據自己的喜好塑造它們,並利用它們來照顧自己以及關心他人」。伊里奇解釋,即使有許多懷疑和朋友反對,他還是將「歡樂友好」(convivial)一詞當成一個技術詞彙,用來代表一個共享工具的現代社會。這本書對於 1970 年代來說過於爭議,例如要人們「警惕工業革命的危險」,認為「學校教育已經成為訓練未來的消費者和技術奴隸的方式」等等,結果,書中許多重要的訊息反而被忽略了。
伊里奇的想法已經在桑德斯和史塔波斯所寫的《共融工具箱》一書中加以更新。他們提供了各式各樣的工具,讓人們可以自行設計,並配合實際案例來應用這些工具。
請注意,在許多方面,為自己設計比為他人設計更為簡單。傳統的「以人為本」的方法要去研究需要服務的人,要更清楚了解情境和他們的需求。但是如果是為自己設計,就不需要做這麼多的事;畢竟,他們已經經歷過自己的問題,所以他們不需做複雜的研究(儘管簡單的研究可能還是需要)。同樣,設計也會經歷測試和重新設計的迭代週期。隨著人們為自己設計,這種循環方法會變得自動化。畢竟,如果設計出來的東西是為了解決自己的需求,但效果不如預期,人們就會有強烈的動機去修改它。
工具可以為個人、設計師,甚至社區或團體設計及使用,但並不是所有的社會需求都可以透過社區自己來解決,許多需求會需要更大的團隊跟他們合作。有些工作可能需要大量資金和專業知識;即使是看似簡單的事情也需要技術知識,例如提供配電、通訊基礎設施、清潔、不間斷的自來水,以及不會因為設計不良而造成汙染的下水道。許多議題是大型社會技術系統的一部分,需要許多領域的積極參與才能解決。是的,專案的需求還是來自民眾,但是技術的要求往往超過獨立的社區能夠掌握的程度。訣竅在於如何能夠使用技術專家的協助,但是不讓他們占據主導地位,不讓他們破壞社區精神和協作。
標準指南如何擴大工具的力量:共享工具與知識轉移
如果每項工具不是獨立建構,而是遵循一些標準指南和原則,那麼這些共享的工具就會變得更強大,這樣一來,如何使用一種工具的知識就可以輕鬆地轉移到其他人上,從而擴大工具的力量,也賦予每個人更多能力。以服裝為例:服裝的標準化和易組裝性,是經過數萬年發展而來的。我們需要種種專業技能,才能將動物的毛皮變得柔軟且適合穿著,以及將動物的毛和植物纖維織成耐用的大塊布料。將這些材料轉化為可穿戴的衣物需要技術;開發紡織品和製程花了幾個世紀的時間。過去,衣服是為每個人專門製作的,有些是家裡自己縫,有些則是請專家(裁縫師)來量製。1800 年代初期,工業界開始制定服裝的標準尺寸,雖然這些尺寸對每一個人並不精確,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它們足以滿足大部分的用途。
製作服裝的標準還不完美,而且往往是由服裝業,而不是由穿著的個人來決定。衣服的大量生產並沒有阻止人們使用工具來縫製自己的衣服。有一個龐大的 DIY(do-it-yourself,自己動手)工具網絡,還有許多影片、文章和書籍教人們如何縫製自己的衣服,包括不同種類的服裝版型、關於縫製工具的討論(例如家用縫紉機和工業縫紉機之間的差異)等等。這是一個社群主導的 DIY 專案的好例子:提供了許多工具的使用方法、裁剪布料的版型,以及各種自學材料來指導初學者完成所有的步驟。專家隨時為每個人(包括初學者和其他專家)提供指導,並分享他們的專業知識、技巧和建議。
服裝是設計民主化的一個簡單例子。只要有一套適當的基本工具,一般人就可以組裝出所需要的任何成品。一個更簡單的例子是我們如何使用從各種商店購買的材料,來創造個性化的家具、室內設計和廚房。市場提供原料、五金行和木材場提供不同完成度的組件,讓有不同專業知識程度的人使用。製造業和供應商方面的專家,設計出讓一般人能夠使用的基本零件和材料來裝修自己的房子。從個人的角度來看,我們都在創造(設計)自己的家,以滿足自己的需求。
這裡所使用的民主化(democratization)一詞,意思是「讓每個人都能取得某種事物」,目標是讓每個人都能具體定義自己的需求,然後自己或跟別人一起去滿足這些需求。「設計民主化」這個詞的意思,是將自主開發、設計和建構物件的方法,擴展到尚未涵蓋的領域,例如醫療保健工具,或者公民自主的房屋、城市規劃、公共交通、教育和通訊—為什麼一切都必須靠專家才能完成呢?
我們大多數人會將商店購買的東西,組裝到我們所穿的衣服、飲食和家居生活之中,例如修改自己的衣服、在家煮飯、自己修水電等等。這聽起來很平常,但是讓非專家的一般人能夠做到這一點,需要多年的設計發展。為了使人們能夠根據自己的需求自行組裝,需要標準化的組件以及原則、政策和平台,以確保不同的組件能夠彼此良好地搭配。這種要求導致了「元工具」(metatools)的發展:這些工具(例如教學材料、視訊教學和討論小組)讓學習和使用其他工具變得容易,從而幫助人們建立自己的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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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今社會,設計的使命是什麼?
如果設計是讓我們陷入今日困境的罪魁禍首,
或許設計也可以拯救我們脫離這種困境
《設計,讓世界更好:
透過有意義、可永續、以人類為本的設計,改變世界》
唐納.諾曼 著 陳宜秀 譯
遠流出版,2024/08
★設計必須從無意的破壞性,轉變為有意的建設性,這正是當今世界所缺乏的。此書以三大層面探討設計的使命:
1.有意義:注重生活品質,而不是經濟收益。
2.可永續:調整我們的生活方式,以保護環境。
3.以人類為本:關注全人類,讓人們參與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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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稿編輯:劉宜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