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共舞：尋訪花蓮豐濱的布農智慧與森林療癒

像隻老鷹盤旋天際，在那寬廣而深邃的視野，花蓮豐濱山與海的距離幾乎貼合，西邊依偎巍峨起伏的海岸山脈，東側擁抱浩瀚無垠的蔚藍大洋，如果沒有中間那條海岸公路呼嘯而過，這片山海就像蒼天大筆揮就的狂草，奔放連綿，直接由山入海一氣呵成。當中可供耕作的平原腹地，套句廣告台詞，如同日本製壓縮機，相當稀少。

豐濱地形狹長，南北超過四十公里，海岸公路如絲線般串起磯崎、新社、豐濱、港口、靜浦五個村落。儘管這裡是花蓮人口最少的鄉鎮，卻孕育了豐盈多元的族群與文化。

翻過中央山脈 唯一的海岸布農

當中磯崎猶如豐濱縮影，人口僅有四百，可謂「少之又少」，但有多達七個族群，在百年之間前後抵達了這片土地——撒奇萊雅、噶瑪蘭族順著海路而來，看見這片如月牙的豐盛海灣，決定在此落腳；阿美族人逐水穿越海岸山脈，在深谷密林中，找到了依水而居的安穩之地；原本活躍於海拔兩、三千公尺中央山脈的布農族人，鼻息呼吸的冷冽山風轉為溫暖海風；隨後，還有外省、閩南、客家族群，帶著各自的故事與傳統，在此扎根、交匯。
磯崎就像一面鏡子，繁複交錯的足跡也映照出台灣歷史浪潮，承載著時代的變遷與文化的碰撞。

「磯崎非常獨特，每個部落都是從原鄉媽媽的懷抱離開，四面八方聚集而來。」來自高山部落的布農族族人馬中原，朋友都稱呼他小馬，祖父就是第一代從島嶼中心遷移至海岸邊境的馬大山。
日本時代為了削弱山區原民勢力，實施集團移住政策，迫使大批布農族人遷徙，「其中有一個叫馬大山的青年，從南投往東切到花蓮的境內，橫跨縱谷，遊走在芒草間，抵達海岸山脈繼續往北，最後在加路蘭山的東邊，撥開樹叢，講了一句：『好大的河！』因為住在高山的他從來沒有見過大海。」這段傳奇，開啟素來被稱為高山民族的布農，在濱海與淺山間的篇章。

日本時代為了削弱山區原民勢力，實施集團移住政策，迫使大批布農族人遷徙，「其中有一個叫馬大山的青年，從南投往東切到花蓮的境內，橫跨縱谷，遊走在芒草間，抵達海岸山脈繼續往北，最後在加路蘭山的東邊，撥開樹叢，講了一句：『好大的河！』因為住在高山的他從來沒有見過大海。」這段傳奇，開啟素來被稱為高山民族的布農，在濱海與淺山間的篇章。

蓋一座體驗基地 森心療癒

身為全台唯一的海岸布農，是當地的少數存在，小馬坦言，從小就認知到自己與他人不同，總覺得跟周圍身材高挑的海洋民族格格不入，甚至有些自卑。年少困惑的他，沒有原漢問題，倒有「原原問題」。

成年在外擔任軍職，雖改善了經濟，「但是內在感到十分空虛。」某次回鄉探望，發現部落長輩逐漸凋零，「自己突然驚醒，想要回到部落做些事情。」他從陪伴孩子、照顧長輩開始，同時追溯關於自己與部落的身世，逐漸理出頭緒，「部落若要走得長遠，終究必須長出在地產業。」經過多方嘗試，他在退伍以後，於祖父開拓的這片土地，打造高山森林基地，把部落體驗連結了心靈層次，「我要搭建人們與土地的橋梁，在這片包含萬有生命的森林，你是自然，你是自己。」

基地有株百年雀榕，過去部落孩子最愛鑽上爬下找尋鳥蛋，而今透過攀樹活動重回人與樹的親密互動，從不同於地面的視角感受森林呼吸。布農形容獵人是如刀鋒般銳利的人，體驗編織、打磨一把屬於自己的獵刀，帶上走入獵徑，或許更能體會獵人心境。或是，什麼也不做地泡在森林，任憑思緒掏空，光是凝視浪濤波光就很療癒。

小馬強調，許多傳統在當今生活已不切實際，但是其中的智慧和精神是不變的，因此基地活動設計並非單純複製傳統，「而是將過去的文化轉譯為當代可以連結的體驗，讓它在現今生活是有意義的，才能接續未來、永續留存。」

雙濱聯手 打破縣界

地方創生有句名言：「一個人走得快，一群人走得遠。」小馬認為，部落力量有限，不能只靠單打獨鬥，而是需要攜手共進。他把同樣在海岸公路上的台東長濱也拉進來，推動「雙濱共好」平台，敲破地域、族群界線，納入農漁飲食、文化體驗、戶外探索、特色旅宿等各方微型業者，一同打造區域的微型經濟聯盟，強調各自把本顧好，再關注到環境、文化及教育等，「讓雙濱變成沒有圍牆的生態文化體驗走廊，遍地開花。」

至今雙濱共好有近七十個地區店家串聯，小馬大概是傳承了祖父血液裡的冒險基因，不過拓荒的不是山林野外，而在地方創生，始終相信：「我們微小，但不微弱。」

跟隨小馬踏進布農獵徑古道，攀爬近乎垂直的木梯，直到站上那座名為「勇氣」的峭壁巨石，這才親眼目睹整個磯崎海灣有多壯觀，兩側山林像是伸出雙臂，展現布農遼闊的胸懷。至於那些歷史課本上從未提及的故事，就讓高山森林基地，娓娓說給你聽。

<本文經「微笑台灣」授權刊登，摘錄自微笑季刊2024秋季號《山海陪跑中》，非經同意請勿轉載。
原文連結：走進山海廊帶間，花蓮豐濱裡匯聚各方美好，一探大洋厝邊的療癒日常>

 

｜核稿編輯：梁程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