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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小米年|2023種子生活節

[ 2023 International Year of Millets ]

國際小米年|2023種子生活節
首頁專題國際小米年|2023種子生活節【國際小米年02】返穀,神人盟約物——小米餅背後的文化、時曆、祭典與生態

【國際小米年02】返穀,神人盟約物——小米餅背後的文化、時曆、祭典與生態

2023.10.31
圖片 - 林志忠
文字 - 孫維利
文字 - 孫維利
圖片 - 林志忠

小米不僅是糧食,更是生態平衡的重要元素。小米田加上附近種植的果樹、地瓜和芋頭等作物,吸引了眾多野生生物前來,進而形成了一個生態豐富的「小米田間俱樂部」,維持著生態的多樣性和平衡。

小米祭典的珍貴遺產

長年與部落老人家交流小米文化的林志忠老師,每當收穫祭到時,經常收到各部落族人致電邀約。他回憶小時候經常會跑到向天湖參加矮靈祭,然而長大後,他漸漸感受到許多部落的祭典文化都已經流失、變調,以鄒族來說,原本的小米祭典非常具有特色,然而現在不但變小、且小米也只拿來做小米祭典使用,在其他日常生活中的運用非常少;至於布農族、泰雅族雖然執行復耕,但許多珍貴的小米種原也在歷史時空背景的遷移中、已經消逝。

許多部落的祭典文化都已經流失、變調,因此許多珍貴的小米種原也在歷史時空背景的遷移中、已經消逝。

至今,他惦記著的是大武山的五年祭---祭拜大武山神到部落巡禮的祭典。「全世界只有一座小米聖山,就是大武山;而五年祭是世界上唯一小米聖山的祭典,五年祭就是屬於世界文化遺產,」他說,大武山神是掌管雷電,也意味著掌管小米的生長,因此排灣、卑南、魯凱形成了一個獨特的結界,而這結界的位置,就是大武山自然保留區。」以魯凱族的小米祭典來說,會用香蕉葉將小米粉包裹起來,在加熱的石板上烘烤變成小米餅,當掀開小米餅看到上頭呈現的烤紋,預告著明年的運勢好壞,也被認為是傳統重要的占卜餅,而這,全世界只有台灣才有的傳統飲食文化。然而台灣並沒有意識到這背後的重要性。

「占卜烤餅的意涵,在於人類史上沒有容器時,就能將生的小米轉變成熟的小米,所產生的文化活化石。」他認為,在缺乏甕器烹飪的萬年前,如何能把小米變熟?當時的人便想到用樹葉將小米粉包裹,利用石板熱度加熱,於是,變成古老薩滿系統的遺址。為何各族都說小米深具靈性?「因為它一直在變化,萬年前,小米祖先就是狗尾草,兩者雜交混種,野性的基因因此滲入,代代相傳,光是田間雜交就有3-5%,因此小米具有野性、包容力大、適應氣候變遷的能力也強。」

小米的森林月亮曆

「春節,就是在古老時期,為了小米而誕生的!」我們一開始並不了解原因,後來聽林老師娓娓道來,才明白春節是老人家種植小米的重要時刻----小米的生長與月亮息息相關,那時候會產生小米的時間觀與時間軸,「月亮在所有族群裡面,是校准時間的衡量標準。」他說,我們是可以告訴人們,所吃的小米是在滿月時所栽種下去、抑或是在哪種月形下耕植,「台灣的月亮有好幾百種名字,不同部落的月亮就有不同名字,有些用口水形容滿月,像阿美族會說月亮太大、大到口水噴出來。」而這也衍生出小米的森林曆---用各種語言去形容月亮,並作為種植小米或是狩獵的時間軸。此外,在大武山周邊部落石板屋上,會有一個天窗,族人就是看到影子,在石板屋裡的移動位置來判斷時間變化。而泰雅族則是看田裡種植多少次的小米來計算歲數,而布農族則利用祭事板曆來記錄小米的生長….。

林志忠老師提到,種植小米最重要的是「差異性」,小米是隨著環境而變化的靈性作物,把所有小米都統一規格、在同一地方栽種時,就失去了珍貴的差異。他說在日據時代,其實日本的學長與主事者有掌握基本的方向,到了國民政府統治後,也曾在原住民鄉鎮設置一個採穗種原田,持續各地的種原保存,由現在的種苗改良繁殖場負責。近代,在量產的前提下單系小米一直被純化量產,造成在地小米多樣性的流失。而年輕世代的原住民則不知道去詢問隔壁部落的老人家,有沒有自己所需的種原,「問了,就能把原來的種原留在部落、留在老人家土地的基因庫裡。」

種植小米最重要的是「差異性」,種原庫的目的就是儘可能適當地保存這些種子,而農民的保種「藏種於農」。

小米的品系與重要性

「同一種種原產生很多個體,然而我們卻用單一個體去框限所有族群,這樣是非常危險的。」他說,從美國學者那取回的小米種原,與當時台灣小米田間留存的種原多樣性,是台灣十分珍貴的遺傳資源。當時大環境中還有五、六百公頃栽種,但到今天、最後僅存兩百公頃、年輕人取得計劃案復耕最後還是失敗,原因眾多,除了他們取得的種原方式、承襲的農耕知識斷層、栽種環境及產量不同於過往部落老人家之外,最後面臨生存問題,最後只能棄種。

「如果台灣社會共識裡,原民文化是很重要的價值,也同意這都來自於小米的健全文化,那為何政府不能訪海外農技團的作法,成立中山山脈農技互助團,編列經常門預算,讓各部落族群中挑出中生代到各鄉,與老人家合作?」年輕人給力氣、耆老給知識,在部落一起執行共耕田。到了學校的營養午餐,發動小米主食、不再讓原鄉小朋友受到麵粉影響,而忘卻小米味道。

小米的健全文化,取決於年輕人是否能承襲部落老人家取得的種原方式、農耕知識斷層、栽種環境等知識與技能,而原鄉小朋友也需要重溫小米味道。

他說,條播是精準農業、抗病力弱,然而小米原本是很抗病、耐旱的,以目前台東推行的黃金小米來說,由於大面積栽培,經常面臨銹病等病蟲害的危害,這些早期從各鄉篩選出來的商用小米,雖具較高生產力及市場賣相。但純化後,失去原有抗菌抗病的基因,往往造成上百甲小米田,遇到病害就一次全耗損。

小米生態多樣性

「日據時期,日人以大和民族的本土糧食供給為首要目標,稻米生產自然成為首要,但仍顧及民俗生物倫理問題。」在穀稻戰爭---旱稻與小米的戰爭,一派希望改種植稻米、一派希望維持田間的多樣性,雖然後來種稻一派獲勝,然而仍可看出日本人曾想盡可能保有品種多樣性,然而現在,我們卻忽略了田間多樣性的珍貴。「經常,我拜訪老人家會遇到一個古老品種,我就把它記錄下來,如果老人家不要栽種了,我就跟他們說,我拿回去種、以後你們要種原,再打電話給我。」

部落藉著不斷遷徙並持續種植小米,以及與其他部族交換小米種原,逐漸孕育出多樣的小米品系,紅、白、黃、黑、橙、紫各種顏色都有。

以更高層次來說,「小米不該是糧食生產,而是整個家園生態的恢復。」意味著小米的存在,是維持生態鏈的平衡,因為小米餵養許多生物,像是山羌、石虎、囓齒類動物等,接著就會引來中型鷹類,例如:鴿子、老鷹等,「你問原住民老一輩,他們舊部落時期的山上,天空滿是老鷹、熊鷹;再來第二多的就是石虎,這也是為何各族族語中都有石虎的原因。」小米田旁邊會種植果樹、地瓜、芋頭,此時山豬就會來,石虎會在小米田旁守著;野鼠來,鷹類就來,形成生態豐富的「小米田間俱樂部」,在不同季節、有不同的動物造訪,「因此,各族的古調就會有跟鳥對唱、人與自然、生物對唱的生態系統蘊藏其中。」

然而小米田消失,中央山脈動物失去賴以為生的糧食、就得往山下走,來到充滿陷阱的平地,就像黑熊往山下走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因為糧食在山下。「過去台灣祭典歲時都依據小米時間進行,當你田間有收穫時,就不能進入山裡打獵;然而現在,狩獵與漁撈文化都已扭曲了,以前山豬到你田邊讓你抓,現在得走到更深的森林裡,然而那是動物繁殖的神聖禁區。」人們居住環境往下遷移來到平地,當沒有小米田時,生態影響甚巨,「我們希望生態回來,但必須要有那樣的環境。」

當小米收成時,首先移除葉子,接著用手指夾斷穗梗,保留約30公分長的穗梗,將它們捆綁成一大捆以便曬乾,曬乾後再將小米存放於穀倉中。

聊到台灣經常提倡生產履歷,他語重心長地說,「我們希望推動友善農業,卻又讓有心從事有機的農民耗費、填寫很多表格。你去看老人家的手,那是長期種植小米的手,很像熊掌,又粗又起繭,用那樣的手拿筆,你覺得合適嗎?」然而老人家最厲害的,是剛種下小米,他知道掃把揮敷一下,哪些動物等等就會跑出來;小米抽穗時哪些鳥類會來;小米穗成熟時哪些動物會出現…。「如果,我們把不同時間、出現不同的動物當作一種指標,告訴消費端,我這小米在不同季節會出現哪些生物多樣性,老人家們絕對如數家珍、是他們的強項。這樣具有部落智慧的環境指標系統,不正是台灣小米農耕文化的精隨嗎?」

「當我們以這樣的視野分享到國際小米年盛會上,國際會怎樣看待台灣?我的期待,我們不要只是單純糧食生產,而是,將生態保留下來,將文化留給孩子。」他認為,我們與印度在小米推廣上的目的性是不同的,印度在於銷售與求生存,然而台灣的小米更應該將重心放在環境生態的豐富性上,當生物鏈回來,傳統文化、古調、飲食記憶、族語、狩獵智慧…完整的文化鏈與生物鏈,都將再回到部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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