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當代農政議題論壇05】離島創生 偏而不遠的綠色飲食生活圈

臺灣的國土疆界除了臺灣本島之外，還有離島地區，如澎湖、金門、馬祖等等，比起本島的農村，有人認為離島地區更是地方中的地方、偏鄉中的偏鄉，然而在地人是如何看待自身生長的環境？地方工作者又是如何在和臺灣本島如此不同的環境中融入呢？本次論壇邀請到「西尾半島物產店」創辦人施佩吟和「澎湖海鮮皇族」創辦人何欣潔，兩人將分別從各自在馬祖和澎湖兩個離島的生活和地方工作中分享其所見所聞。

西尾半島物產店　島式生活的馬祖如何說著自己的語言

「到馬祖生活5年了，我覺得離島很難用臺灣本島城鄉的空間架構去理解它，或許可以先暫時用『島式生活』貼近在地的生活地理。」施佩吟表示，離島空間型態以海洋為主體，「海就是我的路」、「大海就是我的冰箱」的生活思維下，陸路生活空間呈顯出破碎、分散的跳島模式，島際大小不一，缺乏中心性且沒有進出城的感覺。對住在離離島（指離島中的離島）上的居民而言，南竿較像是過境時要來這裡搭臺馬輪的中繼站，不時會聽見島民以我是東引人、莒光人等島名作為地方認為的依據。相較與本島的距離，馬祖離福州更近，居民透過小三通往返大陸更方便且頻繁，工作、親戚血緣、資產、交易網絡等關係也更為緊密。與臺商的概念不同，原鄉的連帶關係自然而然牽起這分不清的界線，其中許多饒富意思的地理人文值得探究。

「當初看到連江縣政府正在招募團隊活化老屋，一看到低廉的租金，很心動就跑來了。」施佩吟笑著說，「沒想到來了之後才發現這裡的運輸和人力成本才是真正的挑戰，船不開的話誰把咖哩飯的豬肉運過來呢？」人力方面也是，馬祖擁有全國最高比例的公務人員，換算下來，僅約不到一萬人的人口數要服務超過30萬的觀光人口，勞動力嚴重不足。也因此，施佩吟一開始花不少力氣在找廚師和工作夥伴，並且設立客座主廚計畫，邀請臺灣本島，甚至外國的廚師前來感受島式生活。「生活有邊有際，有一天可以把人認識完，很安全的感覺。」施佩吟說這是其中一位從臺灣過來的夥伴的感想。

馬祖南竿獨有的島式生活，是施佩吟沉浸在當地5年來的感受。（西尾半島物產店提供）

施佩吟認為，自己以前在本島的偏鄉和臺北之間來回，常遇到政治性較強的問題，而馬祖和臺灣本島的地方創生不同，其挑戰在於語言和專業領域的隔閡。在這片土地上，人們培養出了生存的智慧，每個人都有著一個以上的職業身份，透過大量的斜槓/兼職等方式，才能滿足島上各種工作需求及勉強分工。不穩定的天氣條件影響著一切，不論是食物的補給還是行程的安排，充滿變動、牽一髮動全身的情況體現著島式生存環境。也因此，島民之間在約定時間上習慣保持彈性、隨機應變，也更注重實際行動。「馬祖人的雙手充滿著勞動的痕跡，必須因應眼前各種變化迅速做出反應。這也揭示了這裡的溝通不僅僅是言語的交流，還包含了一種特有的言外之意，可能需要親身體驗才能真正理解。」施佩吟如此說道。

西尾半島物產店除了物產的研發外，以供應咖哩、下午茶為主。施佩吟表示，有聽到人們對於西尾的評價，「這裡只是換一個地方開設的一間很文青咖啡廳」，期望我們做出所謂的在地風味餐。然而從務實層面考量，需思考到馬祖食材取得不易及招募人力相對困難，會選擇咖哩飯作為主要餐點，除了材料取得相對穩定外，還考量到客座主廚計畫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廚師，而咖哩飯正是很普及化的料理，餐點品質可以相對穩定。施佩吟對自己的期許是在地長出符合馬祖島式生活的運作模式，對於長期在馬祖生活的人，有時犒賞自己勞動一天後的餐點，就是請托親朋好友從台灣飛機帶回來的速食炸雞或美味的鮮奶油蛋糕，這是更貼近生活真實的樣貌。如此看來，在推出風味餐或是提供島民生活平衡的料理，這兩個光譜之間，如何不一昧討好「觀光客凝視」是一個很值得討論的議題。

施佩吟發現馬祖餐廳以給遊客吃的風味餐為主，選擇咖哩是因為解決離島食材不穩定以及客座主廚人才流動的課題，也希望為當地人提供更多選擇。（西尾半島物產店提供）

理解在地人的生活語言、勞動方式和地方需求，是西尾半島物產店蹲點的初衷，能夠先成為地方生活的一份子，再慢慢去做創生、在地小型生產加工的創新價值，或許才是一個更務實的做法。

西尾半島物產店串連芙蓉澳場域，發展地方活化行動。（西尾半島物產店提供）

澎湖海鮮皇族　如何在人口逐年增加的離島做創生

「從2007開始，澎湖人口是增加的，不是外流。」何欣潔開門見山說，澎湖本身有城鄉差距的問題，馬公市區現今人口6萬人且持續增加，而較偏遠的漁村則有廢校危機。澎湖人口逐年爬升，背後原因可能來自於臺灣經濟成長趨緩，本島的城市拉力減少，加上每年有百萬觀光客來到澎湖，譬如花火節期間，而這些都是潛在的人口移入因素。

「離島，離開是早晚問題。」何欣潔表示，當時的觀念認為在臺北生育的存活率比較高，自己就是在臺北出生，小學之後便被送到臺北讀書，只有寒暑假會在澎湖度過，合作夥伴呂伊庭本身也是澎湖人，同樣在臺北出生跟長大，後來兩人都選擇回到澎湖重新經歷在地的成長過程，重新學當一個澎湖人。

澎湖人口逐年增加，但島內的城鄉差距問題仍存在。(澎湖國際海上花火節，出處：澎湖國家風景區管理處)

何欣潔返鄉的起點最早可追溯到2013年，她在碩士期間開啟了「海風野味」的計畫，在澎湖魚市場作田野調查，同時協助家裡開發出澎湖干貝醬產品，也討論離島地區的乾貨特產。但做了3、4年之後，她第一次的轉行跑去當記者，在不一樣的領域但同樣關心臺灣漁業，當時在歐盟傳出臺灣有海洋浩劫的問題，自己也在2017年跟著綠色和平去西非報導過度捕撈問題。直到2020年在端傳媒擔任臺灣組主編時，因緣際會向朋友介紹澎湖的海鮮，展開了一連串品牌名稱、定位、人設之旅，於是決定要回去專心投入「海風野味」計畫。回想起跟端傳媒同事曾發生的有趣故事，同事說身為澎湖人的何欣潔應該要施捨海鮮給他們，沒想到媽媽二話不說從澎湖寄了一大箱海鮮，同事在臉書上發文讚嘆真是「澎湖海鮮皇族」，品牌的名稱就是這樣決定了。

歐盟曾針對IUU捕魚行為，向臺灣發出「黃牌」警告。何欣潔也在當時投入媒體圈，深入了解國際上的過度捕撈問題。（澎湖海鮮皇族提供）

離開立法院工作的呂伊庭回到澎湖，當時正值選舉期間，有些人好奇呂伊庭是不是被派回來參選，兩個人順勢拍了一系列惡搞的照片，弄得好像準備參選的樣子，還引來黨內外、朋友、對手的關注，到最後兩人才宣布其實是澎湖海鮮皇族品牌正式成立。兩人透過選舉、有趣的社群活動，關心新聞時事，如近期有問卷調查指出澎湖是全國最快樂的地方，而新北是最不快樂的地方，澎湖海鮮皇族立刻推出新北市民打九折的優惠，吸引買氣。除了這些活動外，何欣潔也不忘創生初衷，陸續推出風茹茶的啤酒，風茹茶在澎湖這樣風大水少的地方生長，宛如在地青草茶，也受到大家歡迎。後來也跟西尾半島物產店合作，發展出「離島便當」，再與北投拾米屋共同開發「離島戀人」巧克力，成為2022年國宴指定甜點。

展望未來，何欣潔希望能夠將自己這多年來的澎湖創生經驗轉化成離島學，實際上她在讀書共和國底下設立了離島出版有限公司，從所有臺灣離島到全世界離島的出版品都會負責，接下來也已經陸續有了幾個出版的企劃，包括歡迎光臨人間旅行社、由農業科技研究院農業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陳玠廷陪伴籌劃的小白兔歷險記等等，對於何欣潔來說，物產跟文字之間的關係是她關心的重點，物產是內容，但如果沒有文字書寫，物產的享受也只是感官上的快樂而已。她也希望未來澎湖人能漸漸改變大陸式思維或二地居模式，迎向一個以群島模式為基礎的全新認知。

左上／何欣潔創立離島出版有限公司，將澎湖創生經驗轉化為離島學。右上／呂伊庭以澎湖漁業故事創作繪本《小白兔歷險記》。下／澎湖海鮮皇族結合在地特產與創新社群經營，推動地方創生。（澎湖海鮮皇族提供）

｜核稿編輯：劉宜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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