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小米年|2023種子生活節
[ 2023 International Year of Millets ]
【國際小米年01】神聖的蛻變──小米的正名之路
原住民民族有一種信仰,一顆小米就可以長出很多小米,只要一點種子、就可以養活一族群。「看待所有原住民過去的時空,千年、百年的遷徙中,部落族群有一個特色,那就是遷徙過程中,一定帶小米。」他提到,目前近七千多種台灣植物中,只有小米是台灣原鄉的祭祀作物,不管是本島或蘭嶼,小米是各族神聖作物,扮演日常中重要的一角。
講起小米侃侃而談的林志忠老師,是許多人心目中的專業部落小米通,早期他投入台灣森林植物調查,對各地植物十分熟稔,也接觸到原住民的民族植物。遠在30年前,他就往各部落跑,一開始他發現了紅藜這超級食物,率先推廣紅藜,然而這在當時被視為外來種的植物,被社會給邊緣化。「我學生態,我找出紅藜學名、替它命名,然而要爭取紅藜的地位、打破它是外來種的藩籬不容易。」由於他結交許多原住民朋友,因此他努力為紅藜正名,從一斤沒人要來到一斤六百元的好價格,受到原住民鄉長與族人的感謝。
在當時,他對原住民朋友說,「你們可以同意你們的神聖作物,被視為雜糧嗎?」量少是雜糧,然而紅藜可以種到三千多公尺、開展最漂亮的花,當紅藜與小米種植在一起,紅藜成了點綴和釀酒食材,小米,才是最主要的作物。他心中遙望著,在過去的時空裡,兩萬多公頃的小米田非常壯觀;然而,現在卻只剩下230公頃,損失近99%的比例,「各族都有這樣的神話在流傳:烹煮小米時,不能太貪心把小米全都放進去煮,多放幾顆小米就滿溢出來,天就撐開了。」
本島和蘭嶼,小米是各族的神聖作物
原住民民族有一種信仰,一顆小米就可以長出很多小米,只要一點種子、就可以養活一族群。「看待所有原住民過去的時空,千年、百年的遷徙中,部落族群有一個特色,那就是遷徙過程中,一定帶小米。」他提到,目前近七千多種台灣植物中,只有小米是台灣原鄉的祭祀作物,不管是本島或蘭嶼,小米是各族神聖作物,扮演日常中重要的一角。像是:泰雅族、布農族等族群裡,小米屬於耐旱型小米、被當作主食;而蘭嶼因為島嶼周遭的水域關係糧食不缺,以根莖作用的澱粉、海洋魚類為食糧,所以他們的小米,則停留在祭儀的概念、屬於原始型小米。這些種種跡象與地理環境看來,小米便成了小米文化從東亞跨到南島語系的轉捩點。
八八風災時,霧台鄉長顏金成希望把魯凱族的小米品系一一找回來,請林志忠將手上魯凱族留下來的小米,進行保存復育及正名。然而即使小米的原始品系相同,卻會因各族群、語言、遷移、地理位置等關係,改變了名稱。「像是東魯凱與西魯凱的小米名稱就不一樣,即使同族、同種,但還是會有不同稱謂的問題,有時看到看似很多種小米名字,其實都只是同一種,關乎語言。」當時林志忠老師作小米與部落的研究訪談,他發現原本的小米會因為強烈的歷史背景、遷移等原因而從這一個小米名、改成另一種小米名。
保種機制:將生命禮俗與記憶傳承給下一代
他說,像現任霧台鄉巴正義鄉長的岳母、高齡近九十歲的伊娜會說,「我的小米是要傳給我的女兒的。」因為她們受到的傳統教育,從年輕、種到現在,專注保種、堅持的就是要將祖先留下來的小米品系留給自己的孩子。「保種機制就是透過這樣的種子代代相傳,把生命禮俗與記憶傳承給下一代,這樣的動作讓他覺得非常珍貴,它不只是單純的小米種子,而是與下一代的聯繫,乃至於他在山上的所有故事,沒有文字記載卻能透過一代一代的口述,傳遞給下一代。」
他也經常在收穫祭時,接到部落族人的電話邀約,但他感嘆到,很多他的朋友─部落的耆老都走了,現在換成孫女來上他的課。「這一輩對傳統與當代知識的陌生,讓我覺得要做小米的研究,某部分是要做一種陪伴。」
林志忠跟部落族人說,將來萬一你們的小米種子沒有了,可以讓你的孩子來跟我要。現在,他種植的那塊土地,是八八風災後一個老人家的地,因為災後創傷、老人家患了憂鬱症,當時因為想要做點什麼,幫她拔拔草、要了一小塊土地來種,後來小米收成,長出新的品種,我對她說:「我用妳的名字幫這小米命名。」那段動人的互動,也融化了原本心存觀望的孩子。
林志忠非原住民,卻完成了40個族語與品種的小米研究
「種植小米是種給部落的,今天族人說想要、就會給他。」他回憶有次有位老人家打電話來:
「孩子啊,我的那品種的小米不見了。」
「我有、我有。」
「我今天想種。」
那時是傍晚五點,林志忠老師騎車到VuVu那裡已經晚上八點,他把一大把的小米送過去,然後就返回屏東。「久了,也不會再分你是原住民、我是漢人,而是很單純的朋友了。」
他說,原本部落老人家沒有把他這白浪(原住民稱漢人)放在心裡,然而每天清晨五點,就看到林志忠老師騎車在小米田間出沒,他們好奇他從哪來,「我說我晚上十點騎車從從台東、花蓮出發,有時候從嘉義過去,他們會覺得你都沒有睡。」林志忠老師笑說,其實我有時是想要夜拍不同的生物,老人家看到平地人清晨騎車出現在偏遠小米田,他對你的信賴度就變高,覺得「你很尊重我們的小米」。他笑說,只要跟部落老人家談小米,平常很靜默的他們,竟會七嘴八舌的湊在一起聊。那段時候,他不拿小米,但知道哪塊田是哪些老人家在種、又種了哪些小米品種,將這些一一記錄下來,漸漸地老人家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在魯凱族的小米正名活動時,他做了40個族語與品種研究,對他來說這份工作,「算是還了老人家們的一份情。」
後來,他將部落的小米品種都種起來,但他的小米不賣、也不隨便種,因為他認為,小米是神聖作物。(下集,待續)
[專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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